党的七大就要召开了。但是因为病情恶化,关向应却不能参加。连续几个夜晚,他都无法安眠,内心波涛汹涌,总觉得有太多的话堵在胸口。
一天,他的精神突然好了很多。他向照顾他的医生李冰要来纸笔,伏在桌上写起来。他咳一阵,停一会儿,再写一阵,一直坚持着写完最后一个字,才丢开笔,倒在床上。
李冰拿起一看,放声哭了。原来,关向应写的是遗嘱:
“……我在此最后弥留之际,谨向全党同志,紧握告别之手,切望全党同志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在毛泽东同志领导下奋斗前进。全党全军应该像一个人一样,紧紧地团结在毛泽东同志所领导的中央周围。相信我们的党和中国革命,是一定要得到最后胜利的。”
按照关向应的指示,李冰把这份遗嘱送到了党的七大会议上。
1946 年7 月21 日,关向应终因病重,在延安去世,他的生命历程,定格在44 岁的年轮上。
滔滔的延河水,翻滚着浪花,一路呜咽着向前,流不尽悲戚的泪水。
关向应逝世后,全党全军极为悲痛。中共中央成立了由毛泽东、朱德、刘少奇、任弼时、彭德怀、贺龙、习仲勋等11 人组成的治丧委员会,处理治丧事宜。
7 月23 日,天空阴云密布,一如人们沉痛的心情。朱德司令、任弼时同志等一起将关向应的灵柩抬上灵车,与中央负责同志、中央党校的全体干部党员等400 余人护送灵车,缓缓来到延安东关外飞机场墓地,隆重安葬关向应的遗体。
朱德总司令于墓前花圈挽联中致哀词:“关向应同志平生为革命做了很多重要工作,在战场上,在监狱中,都表现了英勇坚强的布尔什维克品质。由于长期的与敌人搏斗,以致辛劳成疾,今天他死了,全党全军要继承他的遗志,为完成中华民族独立和平民主事业而奋斗到底!”
礼炮鸣响,人们低头默哀,泪水横流……
随后,延安各界追悼关向应同志大会在中央党校大礼堂隆重举行。在关向
应的遗像前,祭烛微明,花圈陈立两旁,挽联布满四壁,有朱德题写的“模范的共产党员,终身为革命奋斗,百折不屈,死而后已”;有任弼时的挽词:“你对人民事业的忠诚,你的优良作风,与伟大功绩,给全党与全国人民留下了永恒的追念,在你长期的艰苦奋斗中,你损害了健康,以致久病不治,壮年逝世,这是全党的不幸,人民的不幸,也是作为老战友的我个人的不幸!你未竟的事业将由全党同志来继承,你在九泉之下安息吧!”其中,最突出的是毛泽东同志的挽词:“忠心耿耿,为党为国,向应同志不死。”
千余人默念着这些挽词,在无尽的哀思里,缅怀着关向应一生的丰功伟绩。千般不舍,万般敬意,都汇成一股哀伤的洪流,击痛每个人的心。
远在兴县蔡家崖的晋绥军区司令部,正在召开高级干部会。当接到通讯员小王报告关向应逝世的噩耗时,刚刚做完报告的贺龙立刻被惊呆了,两行悲伤的泪一下子涌满了眼眶。贺龙脸色阴沉,一言不发走出会场,急速地在院子里来回踱着沉重的脚步,满是哀伤的脸上,两道浓眉蹙了起来……一种钻心的痛,正在噬咬着他。
风刮起来了,紧接着,一场大雨不期而至。贺龙不顾大家的劝说,仍在雨中踱步……
他难以忍受这巨大的悲痛啊!
几天以后,晋绥党政军机关干部群众近两万人集结在兴县北坡村头的空地上,沉痛悼念晋绥边区主要创始人之一的关向应政委。会场上,一个个洁白的花圈簇拥着关向应的遗像,一声声哀乐撕裂着人们追思的心弦。人群中,泪水模糊一双双眼睛,哭声汇成高低起伏的悲歌。
贺龙明显憔悴了很多,眉头锁得更紧。他缓缓走向关向应的遗像,注视了很久,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出来。他献上花圈,整理着花束,却再也控制不住,放声痛哭。一时间,整个会场一片痛哭之声,满腔的哀痛回荡在晋绥的大地上,追念着曾在这片土地上战斗过的关向应政委。
追悼会上,贺龙忍住悲痛,哽咽着念着亲手写就的悼词《哭向应》:
一生中最真挚的战侣,你先我永逝了,辞去了你亲手抚养的部队,辞去了千百万人民,还辞去了你的难友——“云青”。
整整15 年,你我同生死,共患难。洪湖、湘鄂西、鄂豫川陕边,酷暑炎天,湘鄂边、湘鄂川黔、云贵川、甘陕,雪山草地,西安平原,踏晋绥,出河北,几万里长途征战,入死出生。无论在战场上、工作中,也不管在茅庐草舍、大厦高堂,我记不出何时不在一起,何时有所分离。而今,你我是永别了,翘首苍天,你是音容宛在,而我则寝不成眠……
贺龙声泪俱下,泣不成声,再也读不下去了。全场的干部群众也哭了起来。
李井泉只好接着代读《哭向应》:
你的革命的一生——出生于纯正无产阶级,参加团参加党,直到成为团、党最完备的一个领导人,你在牢狱中、战场上,艰苦备尝,顽强对敌,从没有计较过个人。你掌握着毛主席的思想与作风,高度的原则,诚挚的精神,严己宽人。
你死了,悲痛了千万人的心,我把悲痛变为力量,我对你沉痛的纪念,就是永远以我的心血,实践你临床恳切深谈的遗言,革命完全胜利之日,就是你含笑九泉之时。
李井泉也是字字泪、声声泪,边哭边读完这饱含深情的悼词。全场充满低泣的唏嘘,不少人禁不住哭出声来。
“亲爱的关政委,你是黑夜里的一盏明灯,把奴隶的心坎照亮;你是我们苦难中的亲人和救星,把吃人的虎豹豺狼打走;你是革命工作的典范,把同志们引上正确的道路;你是贺龙伟大而亲密的战友,共同亲手缔造下这块解放区……晋绥边区五百万军民,同声痛哭,为你挂孝……”悲痛交集的祭文,通过扩音机,飞越呜咽的溪水,缓缓在空中颤荡、回响,很久,很久,隐没在山谷中。
“永记心头,永世不忘!”这是兴县军民写在挽联上的心声。“忠心耿耿,为党为国”,则是他一生的真实写照。
向应同志不死!